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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看来,怕是断不了。

闻会明很有眼色,带着人以查防布图的借口离了此地,且让给他们两个人一处空楼。

这会儿日头正午,两个人于城楼之上立了出两个影儿。

崔枕安有些体力不支,单手扶住城墙,身子重心也都压在上头。

不难看出他在死撑,姜芙朝前行去,手掌亦盖于城墙砖石之上,这砖石已被午时日头烤得灼热,有些烫手。

她环目四周,守军离得远,于是才道:“若是撑不住就回去吧,何苦来的?”

见当真瞒不住她,崔枕安轻轻一笑,鹤目微眯,“我若走了,他们就都以为我死了,崔初白若看不到我,说不定会大肆放手进攻。援军未到之时,我如何能躲。”

“夜里援军一到,来日我定将崔初白杀得片甲不留。”

提到崔初白,他目中狠厉再现,这样的崔枕安,漫身的杀气,讲实话,这才是真正的他。

“当初他在京中,你们谁也没发现他的狼子野心,现在到了这个地步,才恍然,”姜芙有些幸灾乐祸,“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。”

她意有所指,崔枕安当然明白,下巴微收,高挺的鼻梁被阳光照成了通透色,“若再有一次,我不会再骗了,至少不会再骗你。”

“若是这次我战败,我死在崔初白的刀下,你心里会高兴吗?”

他明知故问。

即便他们二人是陌生人,姜芙也不愿意当朝太子死于小人刀下的。

“欠我的东西都没还清,你凭什么说死就死?”轻捏粉拳,姜芙目光朝前,望着前方一片黄沙。

这话让人不免欣喜,崔枕安干涸的唇角勾起灿笑,望向她的侧脸,这些年他容颜未变,似姜芙又不似。

“好,”有些话不必言说,他已懂得其中深意,只要他不死,该还的就都会还给她,她想要什么,就给什么,哪怕是这条命,“你不让我死之前,我不死。”

轻抿唇角,姜芙竟笑了,那笑意似春花,甜到崔枕安的心里。

崔初白与崔枕安很像,却又不完全像。

崔枕安攻于心计,而崔初白同样,却更爱酒色。

从前在人前伪装压抑自己的本性,一回到北境,独掌大军,他便露了本来面目。

季玉禾原本已经认命了,跟不得崔枕安,跟了崔初白也算是对她的一个补偿,可谁知,表面光风霁月的人,竟是这样一个伪君子。

对她没有半分爱惜,甚至万分嫌弃羞辱。

自打上次之后,她整日食难下咽,忧心不已,夜不能寐,为自己来日愁苦。

随嫁的奶娘着实看不下眼,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家乡菜,只盼着她好歹能吃上一口。

可这回仍旧是如此,季玉禾一口也不肯用,只是愣坐在窗前望天。

这几日奶娘愁的也白了头,只能一遍一遍的劝道:“小姐好歹吃一些,你这样折腾下去,身子受不了,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。”

奶娘急的直掉眼泪。

不提孩子还好,一提孩子,季玉禾心悸惶动。

她的手轻轻抚在肚皮之上,悲从心中来。

她知道,崔初白对她的厌恶最多是来自于对崔枕安的仇恨,可是她不怨恨崔枕安,因为季玉禾知道,崔枕安从来没有想要娶她的意思,先前在北境是如此,后来到京城亦是,更多时候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。

起初让她嫁给崔初白,亦是想着他位高权重,会给她高贵的身份和安宁的一生,事实呢,事实是连崔枕安也被这个小人给骗了。

自打那日从他的殿中出来,季玉禾便意识到了,他说的不是气话,更不是醉话,这一生他都不会让自己好过!

季玉禾虽是闺阁女子,但是不代表她蠢。

去母留子一说自古有之。

她若这次生下的是个儿子,崔初白会杀了她留下孩子,若是女儿,怕是她们母女要一起死!

做了母亲的人,便再不是为自己活着,她亦是如此。

她要为自己想个后路。

这个念头一起,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个滚儿,母子连心,似是也感受到了季玉禾的深思。

这一下,更让她坚定了念头。

挺起身子,目光重炬,“奶娘,现在前方战事如何了?”

这一问将奶娘问了一愣,奶娘在她身边侍候了近二十年,她何时关心过战事。

她虽不懂,不过还是将自外面闲言碎语听来的一一讲与季玉禾听,“只听外头人传,说是太子殿下被人重伤,生死未明,又说现在太子身在黎阳,被北境军困住,不过这些老奴觉得虚无缥缈,不像是真的。”

连奶娘都想到的事,季玉禾自也能想到。若是崔枕安真的出事,崔初白早就举军一路上京,哪里还能被一个小小的黎阳城困住。

她猜测,现如今崔枕安应该尚在黎阳,且崔初白不敢与他对峙,正在僵持之中。

这此行崔初白亦是报了必胜的决心,他只能进,不会退。

沉默片刻,季玉禾突然又问道:“奶娘,你觉得咱们还能回京吗?”

这一问当真给奶娘问愣了,她只当是季玉禾伤心糊涂了,明明知道她心里委屈,却也不得不劝道:“小姐,咱们生为女子,就是出嫁从夫,你既已经嫁到这里来,往后便再回不得京了。”

“那日王爷只不过是喝多了,与你说了几句醉话,好歹他还会顾念你母家的颜面,等孩子生下来,王爷就会想通了,您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.....”

这些话或是先前季玉禾还会听上一听,可是如今,她便再也不敢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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