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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璟:“……”

他放下筷子, 看着李逾道:“你心里有怨气, 冲我来便是, 没必要把她也带上。”

“确实没必要,反正此番回去我就会去求皇祖母为我做主。我娘给我回信了, 说她不反对我跟家里的退婚。”李逾站起身来,一手撑着后腰,抱怨:“偏偏这时候闪了腰,倒霉催的。”

他慢慢上楼去了。

顾璟一个人在桌旁坐了好一会儿,才起身往门外去寻陆冰河姚征兰他们。老远就看到离客栈不远的一家店铺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堆人。

他走过去一看,那是一间绸缎铺,铺前墙角下坐着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,头垂着,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的地上。姚征兰正蹲在男子身边检查他的四肢脖颈及瞳孔。

没多久街上传来一阵呼喝之声,围观百姓纷纷让开,是官府的人来了。

“你是何人?竟敢擅动尸首。”来者是河中府府衙下属的推官,见姚征兰蹲在尸体之侧,喝问道。

顾璟从人群中出来,对那推官亮出腰牌,道:“我们是大理寺出来地方办案的,就投宿在那边的客栈中,见这边有人命案子,就过来看看。”

见是大理寺的,推官不敢造次,告罪过后,命仵作上前检验尸体,很快便将尸首抬走了。

姚征兰回到顾璟身边,顾璟问她:“如何?”

“死者为二十出头男子,浑身酒气,四肢强直,双眼轻度浑浊,可见瞳孔,推断死于六个时辰之内。死者眼睑内有轻微出血点,面部微有绀色,疑似窒息,但颈部不见损伤,口鼻亦无捂压痕迹,单从外表来看,未见明显外伤,死因不明。”姚征兰道。

陆冰河看着以前要么在府中和他母亲刺绣说笑,要么出府纵马逛街,无忧无虑的表妹,如今这般老练地检验尸首得出论断,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。

武宜君跟着姚征兰和顾璟一边往客栈的方向走一边道:“死因不明?我看死者头上还有积雪,想必在墙根下坐了好久。他该不会是醉倒在墙根下冻死的吧?”

姚征兰摇头:“据书上记载,冻死之人一般脸上会出现类似苦笑的表情,而且大多会不明原因地出现脱衣或把衣物掀起裸露身体部位的行为。这名死者表情痛苦,衣着整齐,显然不符合冻死的特征。

“还有就是,正如我们受冻身上会起鸡皮疙瘩一样,冻死之人的身上也会有鸡皮疙瘩。方才我已看过,死者脸部颈部还有双臂都没有鸡皮疙瘩。身上我虽没看见,但没道理被衣服包裹的地方有鸡皮疙瘩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却没有。”

武宜君一指按在下巴上,思索着点头道:“有道理。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?”

“不知,只有等官府将案子破了,我们才会知道答案了。”姚征兰道。

上午几人按计划分散去城里的各家酒楼喝茶听书,八卦听了一耳朵,能够利用的消息却是不多。

中午顾璟姚征兰等人回到客栈,刚坐下来准备一边吃饭一边商议下一步计划,外头几个丫鬟仆役扶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进来。

那妇人一进来便揪住小二问道:“大理寺的大人呢?大理寺的大人在哪儿?我要找大理寺的大人……”

顾璟等人入住时并未亮明身份,小二哪里知道大理寺的大人是谁?双方正纠缠,江云奉顾璟之名过去将那妇人带了过来。

“大人,求您为我儿主持公道,求求您了大人!”妇人过来见了顾璟等人,跪下哭嚎不已。

武宜君道:“这位大婶,你要求人至少也先说明身份吧,我们连你和你儿子是谁都不知道,如何为你儿子主持公道?”

妇人一听,勉强止住哭泣道:“民妇姓何,夫家姓万,亡夫早逝,只留下一子万焘,便是、便是晨间被发现死在自家绸缎铺门前的。府衙的人用了一上午便将案子了结了,说我儿是醉酒冻死的。民妇不相信,我儿一向洁身自好,若非那韩喆怂恿,他又岂会去青楼喝酒?偏难得去喝了回酒便醉了,死了,若说与那韩喆无关,谁信?”

“韩喆是什么人?”顾璟问。

“是……是我女婿。”万何氏似乎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,这句话说得很勉强。

顾璟示意随妇人前来的丫鬟奴仆把妇人扶起来,问道:“府衙的人是如何对你说的?”

万何氏一边拭泪一边道:“推官大人说,仵作已检验过尸首,我儿只有背上有一处小伤,但并不致命,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伤痕,也无中毒或溺水迹象,可以排除被人谋杀,唯一可能的死因便是冻死。”

“只凭检验尸首便得出了结论?”顾璟问。

万何氏闻言,转身狠狠地将一名年轻仆役扯到前面来,对顾璟道:“还有这贱仆春来的口供。听说也派人去云翠楼找到了相关人证。但是……但是,我儿既然都已经到了绸缎铺门口了,为什么不进去,为什么就冻死在自家铺子门口了呢?”万何氏说着,忍不住又哭了起来。

顾璟将那仆役打量一番,他深深地低着头,四肢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,看起来战战兢兢的。

“你别紧张,将你对府衙推官说过的话,对我们再说一遍。”顾璟温声道。

春来也不看他,闻言还是低着头,结结巴巴却又略显机械地道:“昨、昨日傍晚,铺子快打烊时,少、少爷见姑爷从门前过,便冲出去质问他是不是又把姑奶奶抛在家中,要去后街的青楼寻欢作乐。

“姑爷道‘是又如何?’少爷气不过,要打他。姑爷抓着他的胳膊道‘你是没尝过青楼的好处,你若是尝过了,你以为你又能比我好多少?’少爷道‘若是我尝过了,也不似你沉迷其中如何说?’姑爷道‘那以后我便一心对你姐姐,再不去青楼鬼混’。少爷闻言,便关了铺子,命小人先回去跟夫人说一声他在铺中盘账晚些回去,自己跟着姑爷去了青楼。”

万何氏听到这里,又是骂韩喆畜生,又是责怪春来帮着万焘一起瞒他。

春来被她抓挠几下,接着道:“小人回去禀过夫人之后,就去云翠楼找少爷。大约是戌时,一名粉头下来唤我,说少爷醉了,让我将他背回去。我上去背他,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家?少爷却说不能回家,回家会被夫人发现他喝了酒,叫我背他去绸缎铺。绸缎铺中也有房间,忙时少爷也曾睡在里头。

“我背着他来到绸缎铺门口,正想去开门,少爷却叫我回去,说他自己来就行了。我说我伺候他睡下我再回去,少爷坚持说不用,说我老娘病着,叫我赶紧回去照顾老娘。都怪我,我要是坚持把少爷送进铺中睡下了再走,少爷就不会死了。”说到这里,他忍不住抬袖拭了把眼泪。

顾璟听完,习惯性地看了眼姚征兰。

戌时回到绸缎铺前,然后死在绸缎铺前,再于第二日的卯时被人发现,这符合之前姚征兰推断的死亡时间。

姚征兰问春来:“你背着你家少爷从青楼出来时,有人看见吗?”

春来低着头道:“云翠楼的妈妈看到了,少爷还跟她打了招呼。”

“你去接你家少爷时,他是个什么状况?”姚征兰再问。

“什、什么状况?”春来听到这个问题,似乎想抬头看看姚征兰以确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,但头抬了一半就没继续往上抬。

姚征兰见状,解释道:“就是,他当时有多醉?神志还清醒吗?能不能自己走路?”

春来想了一会儿,一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抓住了裤子,道:“小人听他当时说话神志还是清醒的,就是、就是走路有些晃,不太稳。”

“那你将你家少爷背走时,你家姑爷在做什么?”

“他还在喝酒玩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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