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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安刹住步子,伸脖子往后头瞭了两眼,焦急不已:“老爷夫人正在厅里和殿下说话,外头突然闯进来一群人,个个儿手持刀剑,砸东西的砸东西,打人的打人。老爷出去问怎么回事,那些人也不答,只说陛下有令,抓六殿下回宫……”

“一团乱时,夫人命奴才从后门出去,赶紧通知您藏起来。夫人嘱托,奴才不敢不应……姑娘,详细的您也别问了,没时间了,您快随奴才到后院躲躲吧!”

元月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险些站不住脚。

福安手快扯住她,再管不上冒犯不冒犯,拽着人就跑。

元府的后院有片园子,园子里有假山有湖,到那里面或可藏一阵。

园子近在眼前,元月却定住怎么也不肯走了,福安急得心都要跳出来,费了好大的劲儿仍拽不动她,只得耐着性子劝:“姑娘,快走啊,再不走那些人该追上来了!”

她索眉摇着头:“爹娘都在外面,独我一个人缩在这儿有什么用!况且你都说了,是陛下命令的,即便藏了迟早也得被翻出来。”

她反拉住福安往回走:“回去看看怎么一回事,六殿下又犯了什么错。”

说来也奇怪,福安口中的带刀侍卫一个也没遇上,就这么畅通无阻地便回了前院。

院里零星散着几个仆人,各自收拾着地上的狼藉,而许夫人、元嵩都板着脸站在廊下,默默看着下人们忙活。

望见元月回来,许夫人铁青的脸总算露出些许欣慰,快步近前扯住她上下打量几番,又推她左右查看几圈,才拍着胸脯道:“还好还好,你没受伤我就放心了。”

不想让许夫人担心,她生硬一笑,越过许夫人的肩头四顾一遭,果然不见杜阙,于是试探着问:“杜阙……他,去什么地方了?”

许夫人脸色一变,侧过脑袋朝元嵩使个眼神。元嵩背着手靠过来,看着她欲言又止。

“爹,娘,到底怎么了?真如福大哥所言,他被抓回宫了吗?”蓦地,她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得知公孙家谋逆那日。那时,元嵩也是这般吞吞吐吐。

元月点点头,又摇摇头,喉间迸出低笑:“好,真好,真好。”

陛下只命人带走了他,元家不曾受得牵连,说不定这次会因祸得福,就此摆脱他的纠缠。

手边没有镜子,她不知她虽是笑着,眼角却淌下两行清泪来。

许夫人心如刀割,欲用手帕替她拭泪,低头寻找半晌,腰间哪还有手帕的影子,便直接探手抹干泪痕,嘴里勉慰着:“不哭了,兴许是个误会抓错了人。待会儿让你爹进宫探探口风,到时咱们再做打算也不迟。”

元嵩心系女儿,正有此打算,郑重道一句“我这便去,你照顾好她”后,匆匆率福安直奔宫里。

华灯初上时,元嵩方归家。

彼时元月在房里歪着养神,许夫人不忍打扰,引元嵩到书房悄声询问白天的事。

元嵩到椅子上坐了,愁容满面:“这事闹大了,恐怕元家也要受牵连。”

许夫人心头一紧,一手扶墙,嗓音发颤:“那六皇子究竟犯了什么事,青天白日的被侍卫弄走?”

准确来讲,是六皇子自愿随侍卫回宫的。

临走前还回头对许夫人缓缓笑道:“接下来这段日子劳您费心照顾好阿月,待事毕,我自会来接她回家。”

平淡的语气、从容的步履,令许夫人实实在在为之震惊了半日。

许夫人暗暗想:他好像早就算到了会有这么一日,所以才如此气定神闲。

“吴总管说,昨儿六皇子去看过七皇子后,七皇子就暴毙而亡了。细细调查了一圈,原来是七皇子养的狗不知被什么人杀死了,死状极其惨烈。七皇子一看,当即吐了血。下人们急请太医,熬到后半夜撑不住去了。”元嵩握拳捶桌,“贵妃闻知,一口咬定是六皇子毒害了那狗,缠磨着要陛下即刻处置六皇子,管相也连夜入宫问陛下讨个说法。后来的事,你也看到了。”

许夫人久久不能言语,直到站得脚麻了,才慢慢挪到椅子上坐定。

“六皇子的处境我是知道的。前些日子七皇子摔下崖,贵妃尚能搅得满城风雨,若非逮到了罪魁祸首,六皇子怕是在劫难逃。”元嵩手肘放在书案上扶额道,“贵妃只有这一个儿子,冷不丁没了,定然不会算了。管相又权势滔天……届时,不止六皇子本人,你、我、小月、元府上下,皆成了罪人。”

许夫人灵光一闪,捏着元嵩的袖子问:“六皇子被带走已有好几个时辰,陛下也没有派人来府里,或许陛下能看在你尽忠职守二十年的份上不追究元家责任也未可知。”

说到这,她难掩激动,站起来唤福安进来:“你快把家里的现银都整出来,全部折成银票。”

福安领命告退。

“老爷,吴总管在陛下跟前说话顶用得很,他那人又贪财,一见了银子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。”许夫人在地上来回踱步,“等福安兑钱回来,你再进宫见吴总管一面,暗暗地把银票塞给他,求他到陛下面前求个情,兴许陛下会……”

“别白忙活了。”一语未尽,元月推门打断许夫人,“若吴总管收了钱真到陛下跟前求情,不说陛下不会听,即便有所动容,贵妃也非善茬,怎会容忍与六皇子有亲的元家丢手逃开?与其赔了夫人又折兵,不如……不如想想其他法子。”

许夫人惊讶一瞬,不禁与元嵩对望一眼,目光交汇间,二人俱看懂了对方眸间的情绪。

“你不好生歇着,来这做什么?”许夫人佯装无事发生,抬脸冲外面叫缀锦。

缀锦贴身伺候元月,立马走进来低着头听吩咐。

“快扶姑娘回去,再交代厨房做些吃食送到姑娘房里。”许夫人接连用眼色示意缀锦。

缀锦伶俐,上手握住元月的胳膊把人往屋外带。

“娘,我不是小孩子了,您跟爹不必处处顾忌我。”元月推开缀锦,于许夫人身旁落座,眼睛正视前方,摆明了不走。

许夫人很是为难,倒是元嵩摆摆手屏退缀锦,认真看了她好几眼后感叹:“罢了罢了,六皇子是你夫君,如今安危不定,你自是放心不下来的。你既来了,便坐着吧,我们一块儿想想对策。”

元月心中冷笑,他可真是一日也不消停,不仅把自己送到虎口中,还把元家十足地拖累了。

早知如此,当初就不该自以为是招惹他,那样的话,何至于今日!

“……爹,娘,是我的错,是我牵累了你们。”她微耷着眼,左手将右手掐出了血色。

许夫人拿住她的手不许她折腾自己:“小小年纪的,别动不动往自己身上揽错。你要这么追究,那我跟你爹才应该给你赔不是,毕竟是我们无能,才让你嫁给六皇子,才导致今日的祸端。”

元嵩嘴笨,找不出好听话来安慰,应了句:“你娘的话在理,别胡思乱想了,天塌下来有我顶着。”

他们越不责怪,元月的愧疚感越深,临近极点,她终究抵不住,扑通一声跪下来,伏地痛哭道:“女儿不孝,非但没能报答您二老,还让您二老跟着我担惊受怕……”

她顿一顿:“六皇子是我夫君,他安危未卜,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赖在这儿不走。我得回去,不论结果如何,我都认了。可我不能接受您二老因我受罪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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