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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沈姜氏不愿理她,可知她凡事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,若不答她,她定要蹦个没完。

“犯了心疾?”沈瑛心下奇怪,“那废物哪里来的心疾,从小长到大都是活蹦乱跳的,连生病都少见,怎么就突然有了心疾?别是怕上头对她用刑吓死的吧!”

“这也不无可能,这孩子自小就胆小如鼠,先前我去牢中看她,也是一脸的晦气,有今日也不奇怪......”若是不提还好,冷不防一提起来沈姜氏便总能想起牢中姜芙那邋遢模样,放在心中总是个过不去的坎儿,着实不忍,也挤了两滴眼泪下来,“姜芙这孩子的命是真的苦,哪怕她好歹享几天福,我这心里也不至于这么难受。”

“母亲说的哪里话,她从小就好吃好喝的养在沈府,她自己福薄该咱们什么事儿,现在您最该担心的是爹!姜芙一死,这所有的事儿不就得咱们沈家来扛!”沈瑛自来就为人刻薄,讲出的话永远都带针带刺,全无半分怜悯之心。

“夫人!夫人!”沈府管家人未至声先到,离得老远朝这边奔来,急的一口气尚未喘匀,指着外头欢喜道,“大人回来了!”

闻言堂中众人眼前一亮,沈姜氏忙取帕子擦了泪,出门迎上。

不多时只见沈齐大步自廊下行来,前后皆由小厮提灯照路,眨眼的工夫就入了门中。

本就是夏日里,紧行几步便出了一身的汗,入堂时二话不言,端了桌上的茶盏将里面的温茶一饮而尽,而后才长舒了一口浊气。

“老爷,此行可还顺利?”沈姜氏上前举了帕子为沈齐擦了流到额角的密汗,未知结果前整个肩膀端着,愣是大气不敢多喘一口。

满堂灯火照耀之下,沈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稍缓了会儿他才道:“今日夜半入宫议事的也不光我自己,圣上倒是未对我有过多苛责,也并非都为姜芙的事儿,主要还是为着崔枕安逃跑一事。朝廷派了几路追兵追出去,全无所获,结果已经可以预料了。”

“这个当口,圣上的意思是漕运方面多加看护,盐税只怕要再提一成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沈齐在朝中负责漕运官盐,历朝历代盐税皆是主要税收来源,这个时候若再提盐税,只能说明意图对北境重兵以备。

“那姜芙的事儿呢?”对此沈姜氏总是放心不下,毕竟姜芙也算是他沈家的人。

“我今日听圣上的意思,姜芙虽名义上是崔枕安的发妻,却也是崔枕安丢弃之人,无甚作用,即便将尸身悬挂于城门之上也毫无用处,死也就死了。她的事也就算到此为止了。”

话落,沈姜氏与沈家两个女儿皆是重重松了一口气,沈姜氏双腿一软,扶着檀桌才堪堪站稳,一颗因姜芙而悬了多日的心这才终于落下。她面展笑颜拍了心口道:“这就好,这就好,只要她牵连不到咱们,凭他们和北境打与不打......”

“这样一说,其实姜芙就此死了,也不是坏事儿,倒是少受了许多皮肉之苦,那她的尸身咱们可要领回来?”

“领她作甚,”一提到姜芙,沈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,怒而一拍桌角,“好不容易摘出去的人,你还要领回来!生怕旁人想不起她是从咱们沈府出去的吗?咱们不去管她,自然有人去管,像她这样的人,随便寻个乱葬岗便是她的归宿,你又何必生事!”

这一拍桌,倒吓的沈姜氏心惊肉跳,下意识的手挡在心口处,敬慎开言:“可我总觉着,若是就此不管不顾让旁人见了,怕是说咱们沈府薄情,好歹做做样子吧。”

方才脑热,沈齐自是不愿,这会儿稍冷静下来,倒也觉着此话也不无道理,思忖少顷,沈齐终面色缓和,语气较软,“尸身咱们便别去收了,随便寻块荒地给她立个衣冠冢也就是了。”

“如此甚好。”沈姜氏点头应下,觉着这般处理是最好。

话音落,堂外一道巨大的闪电盖头劈下,照得满堂通亮,随而一记闷雷轰响,余音良久不散。

兜头的暴雨如声而至,浇得天地之间白雾弥散。

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,溅起脚面高的水花,时不时的一阵道闪电,连常年昏暗的大牢中都照得光明洞彻。

姜芙的“尸身”此刻正停在牢外,上面被人裹了一层白布,闪电一照下来,更显瘆人。

两个狱卒离得她远远的,正等着禁宫中来人将她尸体处理掉。

“啧啧啧,你说她昔日好歹也是世子夫人,如今落得这个下场,家人连收尸都不肯。”狱卒在此见了许多世态炎凉,可似姜芙这么惨的,也属独一份。不免唏嘘。

“谁说不是,一张草席卷着就送去乱葬岗,也是可怜人。”

“......”

雨势又急又冲,全然不见小。天快亮时,禁宫中终于来了两个身着蓑衣的宫人,受着狱卒的指引,将姜芙的尸身抬上一辆木板车,缓缓而去。

这差事晦气,可死人面前宫人也不敢胡乱讲话,只窝了一肚子火儿拉着板车到了京郊一处乱葬岗。一人抬肩一人抬腿,胡乱将她丢到了一颗松树下便匆匆回宫复命去了。

这二人走的匆忙,全无留意在松树不远的一处小土坡后,有人悄然探出了半个头。

作者有话说:

第11章 赌这一次

待那两名宫人走远,再也听不到木板车的咯吱声响,土坡后的半颗头渐渐显了全身,身处荒凉之地,加之这雷雨动天之际,不分东南,未见明光,显得尤其阴森,仿似阴曹。

借着雷鸣电闪之际,那人自土坡后绕出,将松树下的人抱起背在背上,摇摇晃晃的消失在天将明的雨夜之中。

京郊的宅院地处偏僻,可对于钟元来讲,好歹是除了宫禁之外唯一的一处可栖身之所,虽沉旧却不破败,此时恰好派上用场。

天快亮时,雨势渐小,由滂沱大雨转为丝雨若线,钟元漫身被雨水灌湿,裤脚沉甸甸的朝下坠去,京郊的路本就不顺于行,一场要命的大雨下来泥泞赛过沼泽,踩上一脚整个脚背便都陷入泥浆之中。

不过好在跌跌撞撞的最后还是到了家。

这是一处两进的小宅,前为正院,后为居所,一共有房三间,平日他不在时,全由一位哑婆婆打理。

哑碆婆是旁处讨饭过来的流民,某日正晕倒在他的门前,是钟元给了她饭食并容留她在此看护家院。

钟元将姜芙背到后院中的正房内燃起灯烛。

现下的姜芙一脸的死人色,面色青黑,唇色惨白,一动不动。

大雨浇净了她面上的泥沙,却只看颜色,与死人无异。

事不宜迟,他顾不得身上的泥水,拖沓着漫身的湿气来到窗下一处红木柜旁,自最底的抽屉中取了一只人脸大的小乌坛,自里掏了一颗黑丸出来,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捣碎,又和了些冷水,捏着姜芙的脸颊一点一点的给她灌下。

时过稍许,又拉了姜芙的腕子给她搭了脉,原本全无一丝生气的脉搏在停顿许久后终于有了微弱的动向。至此,一直紧拧着眉目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的钟元面上终有了些许松意。

气还未喘匀,只听门声响动,那哑婆婆满脸惊惶的入门,却在见到钟元的第一眼亦舒了口气,一边拍了心口,而后拿着手指在空中比划。

钟元看懂了她的意思,哑婆婆见房内亮着灯,还以为进了贼,因为先前钟元没说过今日会回来。

未等他同哑婆婆比划,哑婆婆的目光侧移,正见着死人状躺在榻沿上的姜芙,自这个角度望去,只能见着姜芙又静又白的半张脸,水珠顺着她的发丝衣角往下滴水,诡异的紧,哑婆婆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半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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