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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姜氏扬了扬手里的帕子,懒得开口,径直坐到旁的檀木圈椅上,长叹了一口气,这才说道:“姜芙这死丫头,也不全是傻的,没等我说几句话就急了,再不理我,早知道我就不该跑这一趟,惹了一身腥。”

堂中一侧坐着的两位女子,一位名唤沈珊,一位名唤沈瑛,年纪约摸十七八岁,长相相仿,倒是中上之姿,正是姜芙的两位表姐。

二人对视一眼,沈珊这才开口道:“母亲,她会不会蓄意报复,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咱们身上,毕竟当初这门亲是父亲将她推出去的。”

这正是沈家人此刻最怕的。

不怕她什么都不讲,只怕她胡言乱语一通,把所有事都推出来,这样一来弄不好整个沈家都得跟着倒霉。

提到姜芙,沈瑛最是愤恨,干脆直接在堂上破口大骂起来,“早就看出她是个丧门星,收留她就准没好事,她若是聪明的,就把事儿都自己揽了,若是敢推到咱们沈府头上,小心她往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。”

“母亲,她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,那就让我去同她说说,我看她在我面前胆敢造次!”

经她这么一闹,沈姜氏更是头大,厌烦的朝沈瑛摆了摆手,“这节骨眼儿上你就别闹了,我估摸着姜芙不会那么蠢,崔枕安逃跑一事咱们并不知情,她也未必有心推在咱们身上。”

沈瑛抿了一口茶,言辞越发刻薄,“现在最好是上面赶快将她提审了,反正也是废物一个留着也无用,多留一日更是夜长梦多。快些斩了这事儿也就算结了,圣上也能消气,免得弄得咱们沈府上下不得安宁。”

......

牢中每日只给两餐,到了傍晚时,有狱卒提了饭食前来。

行到姜芙所在牢口,狱卒没好气的扯了钥匙开门,锁链声响扰人,随着牢门自外打开,狱卒将饭食放到门口不远处,还一边叫嚷着:“吃饭了吃饭了。”

姜芙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
狱卒没什么好脸色,目光移在午时放在此处的碗上,见星点没下,也不管不顾的抬手轰了上面的苍蝇,苍蝇贪婪,轰了又落,狱卒伸手便将碗端回,似倒泔水一般将碗里的饭食倒在手边木桶中,起身前又唤了句:“吃饭了!”

姜芙仍没反应。

牢中光线昏暗,在这角度看去姜芙一动也不动,似个死人,狱卒不禁警惕,毕竟人还没提审,若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她的责任。

她解下随身的长棍伸过去,在姜芙的背上轻轻推了两下,“唉,吃饭了,吃饭了!醒醒,别睡了!”

见仍没动静,狱卒不免有些紧张,走得近了些,用长棍抵在姜芙的肩上,将她整个人翻过来。

她身板单薄,翻动她用不了多大的力气,待人被放平之后,借着窄窗透进来的光狱卒瞧见,姜芙的两只鼻孔处血肉模糊,血色不知何时染了大半张脸。

作者有话说:

第8章 渐行渐远

暮色染霞,傍晚的远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,一片苍翠。时节入夏,浅草将能没马蹄,一行人由南至北飞奔而来,所到之处疾风扬蹄,灰尘长起,惊得长路两侧树上的鸟儿飞起一群。

崔枕安策马奔在最前,夏风袭来,将他的衣袍吹得飞飘起来,方柳好不容易才跟上,同样策马边疾奔边在崔枕安身侧大声喊道:“世子,天黑之前就能到达山鸣关了,路公子想来已在关外等着咱们了!”

此言不虚,只要过了山鸣关他才算彻底安全,这三日他几乎不眠不休,生怕稍稍懈怠,朝廷的追兵就赶上来。

过了平京关道之后又走了一个时辰,终到了山鸣关一带,出了关口,终在月色西移之际与一伙人马汇合。

两伙人马于一处峡谷前碰面,以防万一,方柳先一步驾马前去确认,不多时方柳兴奋的奔回,朝着崔枕安道:“世子,是路公子他们!”

听此,崔枕安那颗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浅浅放下,长腿一夹马腹,朝前行去。

路行舟的人燃了火把,直到见到那个熟悉的轮廓朝这头行来,他才从旁人手中接过火把,驾马前去相迎,行得近了,二人相视一笑,彼此默契伸出长臂,二人的手在空中紧紧握住,火把的光亮照起路行舟的脸,他仔细望着崔枕安那张脸,由衷叹了声:“你可算回来了!”

“辛苦了!”崔枕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,心情明明激动,面上却仍似寻常,唯有一双眸子被火光照出华彩之意。

见了自己人,终可以喘口气,却也不敢掉以轻心。

好在路行舟早有准备,他将二人各自的人马分成三路,其中两路朝东西两个方行去,这样即便朝廷的追兵追来也一时难以叫准,全当混淆视听。

其余人跟着他们一路北行,直到北境。

好歹出了山鸣关,与路行舟碰头便可暂歇一会儿,因附近没有可住的驿站,众人只能在林子里暂宿一夜。

荒郊野岭全无人烟,初夏当时,夜里凉意更甚,众人起了火堆取暖烧食。

崔枕安寻了离火堆不远的一棵旁坐下,背倚树干,单腿曲起,悠闲的叼了一根狗尾草望天。

林子里的星辰格外清亮好看,不似繁京中灯火阑珊,时常瞧不清天上的繁星。

路行舟拎了水囊走来,一把丢到崔枕安的怀中,而后便挨在他身旁坐下,同他一样曲起一条腿,“方才吃饭时就见你不发一言,想什么呢?”

崔枕安只摇头笑笑,“没想什么。”

见他说话不实,路行舟哪壶不开提哪壶,开玩笑似的口吻问道:“我听说你在京城取了个美娇娘,怎么这次没将她一同带着?”

提到美娇娘,崔枕安扑哧一笑,后脑低在树干上,下巴微微仰起,“哪门子的美娇娘,不过是个眼线罢了,你知道吗,那女子是沈齐的侄女。”

沈齐的奸名在外,连远在北境的路行舟都清楚,不免也随着骂了一句:“老狐狸。”

“所以你觉得,他侄女能是什么好东西,而且我听说,原本要指给我的是沈齐的女儿,后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他的侄女,这老东西算计的极重,倒不肯轻易吃亏。”时至今日,崔枕安也不明白姜芙对他的深情来自何处。

对他来讲,二人从前素未谋面,根本不可能有情。

宁可错杀,绝不放过,所以他从不肯将心掏给姜芙半分,嘴上骗骗也就罢了。

亦可说,自打他盘算回北境的那天起,姜芙从不在他的计划之内。

路行舟点头笑笑,随而似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,又问道:“那你们都成亲这么久了,好歹也是夫妻,这人说丢就丢了?”

“什么夫妻,”只见崔枕安从鼻底挤出来一声冷笑,“我没碰过她,她还是清白之身。”

在崔枕安眼中,即便往后姜芙再嫁也不会因为失了清白而受人白眼。

这也算是他予姜芙的另一种善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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